陽光透過兩旁老樹，洋洋灑灑照在人身上，日頭下走雪路，多少還是給人一絲溫暖的錯覺。

踏上官道，一人一馬擋住了她去路，雙喜驀的又頓住腳，身子不覺繃緊。

趙一鳴冷著眼，抱胸看她，她想說些什麽，喉嚨裏幹澀，說不出來。

對面的趙一鳴卻突然動了，大踏步朝她走來，嚇得雙喜倒退兩步，“你幹什麽，趙一鳴？”

她被他的煞氣驚嚇住，喊了一嗓子，趙一鳴沒搭理，拉起她的手臂往胸前一扯，緊接著半蹲下身去。

雙喜腳底下不穩，啊一身尖叫，猛的就朝他栽倒。

趙一鳴很快就站起身來，肩膀上，雙喜跟個布袋子一樣，被他扛著。

“你瘋了，你要幹什麽，趙一鳴，放我下來，下來！”雙喜真是要瘋了，被他這樣扛著，要多羞恥有多羞恥。

“別動！”他怒吼一句，突然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，雙喜石化住。

這這這......這個色胚！

她哪裏受過這般羞辱，越發掙紮的厲害，拳打腳踢，可這樣半吊的姿勢，那手腳的力氣，沒使出來半成。

“再動，我就松手，掉下去不死也成個廢人，鄭雙喜，你想下半輩子讓人端屎端尿的伺候著？”

“你！”

她被他堵得一句話都沒法說出來，趙一鳴說完話，又邁開腿腳朝前走，走到“駿風”跟前，他突然一甩手，把雙喜丟到馬背上。

騎馬倒也罷了，卻還是屁股朝天，頭腳貼著馬腹的兩頭吊姿勢，把雙喜顛簸的差點兒吐出來，“混蛋，王八蛋，死色胚，欺負女人的孬種男人！”

趙一鳴沒有上馬，牽了韁繩，不緊不慢拉著馬兒走，也不理會雙喜的叫罵，自顧自兒說道：“鄭雙喜，小爺好欺負是吧，成天的給小爺臉子，你要還繼續罵人，小爺現在就拿襪子堵你的嘴！”

雙喜知道他嚇唬人，冷笑一聲，叫道：“王八蛋，你摸著良心問問，你幹的是人事兒嗎?罵你混蛋那是擡舉你，你不是混蛋是什麽？”

喘著氣，她又罵了一通，那趙一鳴卻不回話了。

雙喜憋著一口氣，想要爬起來，卻不想腿腕子處驀的一緊，她腳下的靴子也跟著松了。

雙喜嚇的不敢動彈，急聲道：“幹什麽，你幹什麽！”

“脫鞋！”趙一鳴鼻腔裏哼一聲，淡淡吐出一句話兒。

“你脫我鞋子做什麽，你這個變態！”

趙一鳴不搭理，一手制止住她掙紮，一手麻利脫了她的襪子，威脅道：“罵人好玩兒是不，鄭雙喜？”

小腳丫子猛的暴露在空氣中，凍得雙喜打了個哆嗦，短短一剎間，卻又被他暖和的大手覆蓋住。

他雖說著惡狠狠的威脅話，可手底下卻溫溫柔柔，將她的腳丫子包裹住，不松不緊，不讓她受凍。

雙喜又是羞憤，又是氣郁，委屈的說不出話，再不敢開口罵他，也不想跟他說話，只憋著一口氣，憋著憋著，心裏的萬種委屈，竟全化成了眼淚，一顆一顆的往下掉。

官道上空無一人，古樹之下，空曠曠的野地裏，一片兒白中，這兩人一馬，一個紅衣似火，一個黑衣如冷清清的夜，就這樣隔著馬背，靜靜的一趴一站，定成了一幅畫兒......

雙喜的眼淚掉了不少，肩頭也跟著抖動，抽泣聲雖然壓抑著，也點點滴滴漏出來，被趙一鳴捕捉到了。

他輕嘆一聲，為她穿好鞋襪，又將她扶正，抱下馬，摟在懷裏，吻著她額發，在她耳邊低聲喃呢，“好了，傻丫頭，嚇唬你的，你還真哭？”

雙喜萬般委屈，到這一刻，終覺得是算賬的時候了，狠狠把鼻涕眼淚全部擦他身上，她又捶了他胸口一巴掌，低泣道：“你這個騙子，你當我是什麽？小貓小狗是不是？膩味了就甩一邊，興起了又逗弄兩下，是不是，是不是？”

頭頂處趙一鳴壓制不住笑，笑著笑著胸口都跟著顫動起來。

雙喜擡起淚眼，透過婆娑雨簾看他，就見這廝一臉得意，眉飛色舞的模樣，跟得勝的公雞一樣，就差打鳴了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雙喜癟癟嘴，拉起他袖子，惡狠狠再擦一把淚眼鼻涕。

“好了，別鬧了，你這是要埋汰死小爺！”趙一鳴伸手到她跟前。

那手心裏，赫然躺著個淡青色布巾，繡著深色青竹，周圍滾了一圈金色的滾邊繡線，又精致又好看，雙喜只盯著出神，卻不接。

趙一鳴搖搖頭，幫著雙喜擦幹凈臉上淚珠子，又讓她擤鼻涕，收拾的清清爽爽之後，把這臟了的布巾裝進了自個的袖袋中。

雙喜臉紅了，心裏一絲絲委屈全叫他這一舉動給暖化趕跑了。

她不好意思轉過頭，不敢看他。

“駿風”百無聊賴噴著響鼻，踢踏著雪沫子，雙喜在趙一鳴半抱半舉幫助下，坐上了馬身，隨後他也踏著馬鐙上來，兩人共騎一乘，在亮的刺眼兒的白雪之中，一步步朝著黃花鎮行去。

“這麽久了，你為何不來看我？”心中糾結，雙喜到底忍不住，還是問出了口。

箍住她腰上的手臂緊了緊，趙一鳴緊挨著她，壓低嗓子在她頭頂處，低低說道：“平日裏不給你寫信了嗎？我一日吃的什麽，喝的什麽，幾點起床，幾點入睡，你不都知道了嗎？還來問？”

這人是傻子，還是當她是傻子？真要寫成這樣，雙喜都怕他與她一樣，底子都叫人換了。

懶得與他糾纏，她就悶悶的不吭氣，趙一鳴抱著她不老實，手胡亂摸，雙喜不客氣往後搗他，有一下正好搗在他腰腹處，她瘦，那胳膊腕子也沒有半點兒肉，尖尖的猛來一下，即便沒幾分力氣，還是叫趙一鳴疼的倒吸一口氣兒。

“好好好，臭丫頭，小爺怕了你，你就開審吧，小爺認栽，好好兒說還不成？”

他鬥不過她，只好巴巴兒的先低下頭。

“那就老老實實的說.....”

“說什麽？”趙一鳴還裝糊塗，雙喜猛的又在他腰處一捏，痛的他悶哼一聲，咬著牙求熬：“得得得，快松手快松手，你這女山匪！”

雙喜哼一聲，表示對他的不屑。

趙一鳴摸著腰背，忍著疼開口念經：“每天卯時初起床，練劍一個時辰，吃過早飯，洗澡，去給母親請安，讀一個時辰的書，有客人來訪，得跟著父親一起應酬，吃午飯，下午午睡到未時中，跟隨老掌櫃看賬本，記賬，各處莊子上的佃戶管事的來家，還得應酬這些人，安排來年的種收，直到晚飯，吃完還不得睡覺，還得再看賬本，堆成山的賬本！”他輕嘆口氣，摸著她的頭發，無奈又寵溺，“小丫頭，你真當我日日鬼混，沒正經事兒，我都要忙的不認得老子娘是誰了！”

雙喜看他說的可憐，忍不住就想笑，隨口問道：“那怎還來的工夫跑古佛寺，還有工夫吹笛子逗你的表妹笑？”

這才是梗在她心頭的刺，只要趙一鳴說不出個好賴，她與他，就該拍拍屁股，各奔東西了！

心裏慢慢的揪起來，趙一鳴抽了一口氣，笑罵道：“臭丫頭，偷聽我說話兒，哪來的膽子？”

雙喜想懟他，有膽子做，沒膽子認嗎？可心裏清楚，這要是真頂回去，他又能有本事把這話扯到十萬裏遠去，狡辯無數出來。她幹脆就裝死，憋著不回他，讓他逞一時嘴皮子痛快。

“那女子是我娘舅家的小閨女，與你同歲，前些日子娘舅過來探望母親，帶她過來玩兒，我與她自小都在西河城念書，比旁人要熟絡些，”趙一鳴無趣，果真順著話兒說道緣由，雙喜正聽得津津有味，他卻突然頓了頓，不說了。

在她疑惑目光的註視之下，趙一鳴賊兮兮貼向雙喜：“吃醋了，嗯？”

那樣直接，熱忱的看向她，嘴角邊上含著的淺笑，恍惚之間，好像又把她帶回到那日，那夢幻一樣，讓人頭暈耳熱的日子裏。

雙喜臉龐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點的紅了，他眸色一沈，慢慢的低下頭去，箍住她的胳膊不知不覺又緊了兩分。

雙喜被勒得喘不過氣，胸口處砰砰砰直跳，她突然轉過頭，背著趙一鳴咽下口口水，潤了潤幹澀的喉嚨。

不能再這樣下去，真要繼續下去，她怕自己會窒息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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